每年暑气旺盛之际，便是绿豆成熟之时。

绿豆对福建人尤为重要。炎夏的福建，又闷又热，着实难扛，不要说劳动，就是吃饭这件原本享受的事情，都变成了一种考验，酷热将人的食欲蒸发殆尽了。

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哪行?硬着头皮吃饭，真似受刑，米粒如沙石，费好大劲只能硬挤进几粒米粒。此时，若是来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汤，就大不一样了，紧皱的眉头定会舒展开来，喉咙里的那些“栅栏”就会自动开启。咕咚咕咚几口下去，立马感觉如神仙大发慈悲，帮助在腹中安置下一台空调似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爽凉爽凉。

盛夏，还真少不了它。

每年暮春之初，是种植绿豆时节，它草本植物，秉承着草那样的顽强生命力，只要有土壤的地方就能安居。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宝贵的开阔肥沃平地被水稻、蔬菜、瓜果等“明星”作物占领，绿豆就只能屈居在贫瘠的山坡地上了，且它还只能“寄居”在地瓜地的边上。

种地瓜要起垄，地瓜秧苗扦插在一道道隆起的垄中间。绿豆下种的时候，地瓜秧还很幼小，像一棵棵小绿萝那样，直挺挺地站立在垄上，四边空荡荡的。农人们就在空闲的垄边上挖个洞，每个洞丢上三四粒绿豆种子，盖上土就算种下绿豆了。

一场雨后，绿豆芽就顶破泥土，探出细小的脑袋，脑袋上还挂着绿绿的豆壳。纤细的身板因受泥土的压迫，如同脊椎病患者直不起腰那般模样，弯弯曲曲、可怜巴巴。

但很快，绿豆苗就精神抖擞，如人甩开膀子阔步向前那般，只争朝夕，不负韶华了，夜以继日蹭蹭地长。绿油油的叶子也随之蓬蓬勃勃，茂茂盛盛地长起来。

绿豆植株叶阔而繁，从生物学的习性来说很耗水份。但种在山上的绿豆，山上几乎没水源，它所需之水只能望天给。环境如此，它只能顽强地适应环境，努力生长。绿豆的各个阶段都长得急，总是在与时间奔跑。看，那豆荚顶端才长实，蒂部前端已由绿转黄了，黄色呈现过程稍纵即逝，似有似无，迅即就转黑了。黑，就是绿豆成熟的告白。

绿豆从豆荚剥离出来的方式极其特殊。在阳光的曝晒之下，豆荚炸裂，绿豆蹦出。然后，用簸箕扬一扬，壳去豆留，即可加工食用。

绿豆食用可主可搭。当主角时，有豆芽菜、绿豆汤、绿豆糕、绿豆沙等;搭，则要搭出新意新彩，主要有绿豆粽子、绿豆冰棒等。其中，绿豆冰棒既有现代工业制造的美观形态，又有乡野淳朴亲切的味道，是“70后”们最美好的回味之一。

绿豆的根很奇特，结着一粒粒如黄豆般大小的菌瘤，其富含氮元素，腐化分解即为宝贵的氮肥。因此，农人们就就地取材，将生命终止的绿豆藤叶和根一起埋进地瓜地里，给地瓜做秋肥，受到绿豆滋养的地瓜，又大又甜。满脸收获喜悦的人们，经不住要啧啧地夸赞地瓜。

而此刻，绿豆早已深深融入泥土中了，了无踪影，仿佛没来过这个世界。

(罗锦生 作者单位：福建省公安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