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之光|张茂怡：闽东与长津湖战役

最近热播的电影《长津湖》在全国引起强大反响，这几天看了朋友圈，很多朋友都在转发有关长津湖战役的故事，特别是闽东的很多朋友也在转发这一爱国励志大片的情节和感想，但看了几天下来无论是官网或或是私号，除了钟华杰同志介绍长津湖作战的部队与闽东的关系外，几乎没有别人知道这支队伍的来历。作为新四军军史研究人员，我想就这方面作些介绍，有不同看法的可以提出质疑。这里想要告诉大家的是这支参战部队来自我们闽东。因后面介绍的参战部队与闽东的关系，笔者偶有使用“闽东部队”称号。

闽东部队与长津湖战役是什么关系？追溯这个问题要先从闽东土地革命斗争讲起，1932年6月陶铸同志到闽东巡视革命斗争，亲自指导在地下斗争中已经暴露的20多位福安同志举行“兰田暴动”，指定暴动队长为詹如柏同志，主要队员有叶步兴（寿宁籍）、贵兴、外号“机器”、陈挺等队员，在福建省福安县近郊的兰田村消灭盘踞在陈氏大屋的民团，缴获17支步枪。在闽东打响了武装革命的第一枪。

1933年5月28日，由叶飞、颜阿兰率领的工农自卫队50多人，一举攻入宁德县霍童民团驻地宏街宫，缴获26支枪，打响了宁德县工农武装斗争第一枪。随后，乘胜袭击了坑仔里、赤溪、黄田等地的民团和地主武装，又缴获不少枪支。是年月底，拥有百余人，八十多支枪的闽东工农游击第三支队在半岭村正式成立，颜阿兰任支队长，黄尚灼任政委。宁德县历史上第一支工农革命武装诞生了，此后寿宁、霞浦、周宁、福鼎、甘棠等相继发生武装暴动，使闽东地区工农武装割据斗争局面进入了新阶段。

1934年9月30日，闽东临时特委根据寻怀洲、乐少华、粟裕等率领的“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遣队”赤溪夏村会师的意见，成立闽东工农红军独立师，叶飞同志担任独立师政委、赖金彪任副师长、叶秀蕃任政治部主任。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1937年9月开始，闽东特委（暨闽东抗日军政委员会）与国民党代表举行4轮谈判，达成国共联合抗日协议，1938年2月14日，闽东红军改编为新四军第六团，编入三支队，开赴皖南抗日战场。

1938年3月闽东部队到达新四军军部军训后作战任务进行调整，干部也进行调整充实，团长仍为叶飞，但副团长阮英平、一营长陈挺调往延安学习，参谋长黄元庆也调往军校任教，部队充实进来的干部有：副团长吴焜、参谋长乔信明、政治处主任刘飞、一营长王萱春、教导员张潮夫、二营副营长廖政国等（时间有前后，二营长原为沈冠国，接替陈挺任一营长，在白兔镇作战牺牲后，由王萱春接替）。按照军部的命令，闽东籍的六团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三营，留在皖南参加繁昌对日保卫战，由谭震林指挥，取得繁昌保卫战的大胜利，战例被军部作为典型，在皖南事变时，三营在东流山面对十倍强敌顽强突围，壮烈牺牲，三营长徐锦树此时已经担任新四军五团团长（原为闽北红军独立师改编）受伤后被俘，关在上饶集中营，后来组织越狱时牺牲；另一部分为一营、二营，由叶飞、吴焜、乔信明、刘飞率领，实行“东进”，对外名义为“江南抗日义勇军第二路”，这支部队归属一支队陈毅指挥，按照陈毅提出的“人、枪、款”三大任务要求，东进半年时间，以闽东红军原骨干新四军六团一、二营在江苏敌后战场打了一片天地，部队迅速发展到6000多人，后因国民党第三战区发现新四军六团“违规”进入国军防区，提出交涉，陈毅只好命令叶飞带领部队回撤的西部驻地，在回驻地后，陈毅将“江抗”二路缴获的机枪调走100架配置其他部队。吴焜副团长在西撤途中牺牲，刘飞政治处主任胸部中弹负伤（警卫员为霍童镇溪南村的何彭福、沙家浜战士之一），因伤病员无法随部队回撤，故在沙家浜一带留下36个伤病员，在当地地下党和人民群众保护支持下，与敌周旋在阳澄湖。不久，陈毅令36位伤员不必回撤，直接留在常熟一带扩大队伍，这支队伍迅速发展起来，成立了“新江抗”，后来又升为“江阴老虎团”，即新四军1师18旅52团，团长为陈挺（福安籍），彭冲同志（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曾任政治处主任。这些部队在解放战争中扩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20军，其中58师172团、59师175团、29军253团等都是闽东红军直系部队。陈挺同志还在解放战争期间担任20军60师师长（入朝作战时陈挺同志已经调回福建前线）。

我闽东籍部队发展为20军后，首任军长刘飞原为新四军第六团政治处主任，第二任军长兼政委是张翼翔也是华野叶飞的副手，于1945年任苏浙军区第二纵队副司令员（司令员为叶飞）。入朝参加第二次战役即长津湖战役的第九兵团20军就是由张翼翔率领的部队，含58、59、60师。这是源头从福建闽东走出来并发展壮大的血脉部队。

1950年11月6日，部队在边境列车上接到20军指挥部转来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电令“命令九兵团火速由辑安、临江等地入朝”，由于兵团前卫部队第27军先期到达安东（丹东）来不及调转继续担任前卫任务，兵团决定20军由后卫改为前卫，立即于11月7日入朝。当时东北军区副司令员到火车站送行，发现20军战士穿着单薄，大呼“必须装备防寒服才能开拔，否则会冻死在朝鲜战场”，但是，部队来不及装备，军情紧急，部队只能开拔，东北军区副司令员只好命令军区司令部全体人员脱下棉衣、车站守卫战士也脱下棉衣，但是这些衣服哪够几万人的部队穿着？后续一路前进，补给线却遭到美军飞机轰炸，急救包、军服几乎无法送达前线，我20军南方部队就这样在零下近40度的极寒地带与保暖条件极好的美军作战。11月15日部队进入狼林山脉长津地区。接替原来驻守在这里的第13兵团42军，随后宋时轮司令决心集中20、27军主力，歼灭长驱直入的美陆战一师两个团于柳潭里、下碣里、新岱里之间，尔后向咸兴、元山方向攻击前进，续歼南逃之敌。以20军首先割裂柳潭里、古土水与下碣里之敌，以27军歼灭柳潭里之敌，然后配合20军歼灭下碣里之敌。以26军于临江、中江镇地区集结，作为兵团预备队兼志愿军总预备队。

被我20军、27军切割后围困公路上的美陆战一师。闽东籍的部队在解放战争打孟良崮战役时期，受陈毅、粟裕指定，由叶飞统一指挥前线4个纵队，在围歼张灵甫美式74师时，积累了丰富的切割经验，特别是原在两大国民党军中实施切割手术敢打硬仗的廖政国（原新四军六团二营长，此时已经是20军副军长），为了做好切割任务，命令58师172团（我闽东团）翻越东白山进入作战地区，当时依据的地图是日军早年绘制的，此时，冰雪交加，东白山找不到路。为了不影响作战，师部临时改变方向，由172团改道，增加70公里的路程飞速向作战地点前进。11月27日夜东线战役发起，172团和174团徒步穿越长津江，28日凌晨3时攻占富盛里、上坪里、松亭里，控制了该地区以东的独秀峰、三德寺等高地，切断公路，由北向南攻击敌人侧背。

昔日所向无敌的美军陆战一师在我志愿军20军、27军的切割、包围、追击下面临被歼灭境地。

11月30日，麦克阿瑟意识到陆战一师可能被歼灭的危险，命美军第十集团军司令官蒙德尔德少将匆忙赶到下碣隅里，召集陆战一师史密斯少将、第七步兵师师长戴维巴尔少将举行紧急会议，传达麦克阿瑟命令“撤出长津湖地区，炸毁一切影响撤退的装备”，在败局面前史密斯仍然不承认“撤退”的无奈，在回答《纽约先驱论坛报》记者提问时，创造出一句失败者的名言“我们不过是向另一个方向进攻”。为了掩护美军撤出长津湖地区，美军动用强大空军不分昼夜对志愿军阵地进行碾压、削土式的轰炸加燃烧，在阻击美军撤退的路上，关键的退路是水门桥，172团接受任务攻击并炸毁水门桥，在172团付出巨大牺牲反复多次炸桥后，美军一次又一次以快速反应效率重新修复大桥，最后还是拖着残兵队伍向南撤去。

水门桥是美军撤退的关键生门，如果这座桥梁不能通行，美军将全军被围歼，20军命令我闽东部队58师172团承担炸桥任务，这座桥既是这么重要，美军当然加强防守，但还是被我军炸断，当志愿军队伍撤出时，没有一天的时间美军又修复了这座桥，并加强了防守，172团第2次进行炸桥，当志愿军付出牺牲再次将桥梁炸断后，为观察美军修复情况，志愿军炸桥部队并没有离开，而是隐蔽在附近，没想到美军又修复，于是我军在美军密集坦克加卫兵的守卫下，再次强攻炸桥，这次将基础也炸毁，但是，为了抢修这个逃生门，美军从日本空运设备，并迅速将桥梁修复，最后依靠强大的科技工业设备，美军保住了水门桥，并从桥上撤回部队，逃向真兴里，最后由7艘航空母舰接走这支逃命的部队。

冰雕连、冰雕排、冰雕班------，在极寒的长津湖战场，为了避开白天敌机的轰炸，20军根据不同阵地布置兵力进行长时间埋伏，由于当时后勤热食全断，炒面还没有发明，战士们只能背几个土豆当作干粮，有的阵地战士断粮，每天只能吃一个冰冻土豆，当陆战一师后撤时发现公路侧翼1081高地的志愿军战士不开枪，美军壮着胆子上前，发现全连100多名战士都没有了生命体征。随军记者拍下了这惊人的场面，史密斯少将看到此场景，命陆战一师战士为志愿军敬礼，据多年后美陆战一师作战处处长鲍泽上校说“中国人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援和通信设备，否则，我们绝不可能走出长津湖”。

美军陆战一师依靠不惜一切代价的陆海空三军强大的现代代武器支持逃出了生天，但这个美军最精锐的王牌军也遭受了巨大损失，据20军记载，单是20军毙伤敌人6000多名，俘敌674名，缴获各种大炮130余门、枪支1000余件、坦克、汽车159辆，击毁飞机8架、坦克、汽车95辆。我军从柳潭里到黄草岭一路攻击，沿线公路上丢下美军各式装备，特别是攻入下碣里中转站时，到处都是军用物资。美军当时没有公布被歼人员数量，但还是公布冻伤7000余人的消息。美军陆战一师经此一战，元气大为损伤，后来虽然补充了一些南韩士兵，但战力已经大不如前。

在朝鲜长津湖战役中，涌现出无数战斗英雄，他们用生命谱写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敢于杀敌、敢于牺牲的精神。其中，我闽东部队172团3连连长杨根思就是一面最闪光的旗帜，11月27日，志愿军发起了对长津湖地区美陆战一师和美步兵七师的分割围歼。28日攻占了长津湖以南下碣里外围的制高点1071高地，战士们占领这个高地后用步枪就可以打到下碣里敌军指挥部。美军对这一高地也特别重视，于是，这一阵地成了美军炮火密集攻击的地点，172团3连连长杨根思带领一个排领受了这个阵地的守卫任务，打退敌人无数次进攻，最后阵地上剩下杨根思和另一名负伤的战士，杨根思命令这名战士回部队组织新的梯队上阵，自己收集战场上所有的武器向敌人开火，最后打完手榴弹和子弹，面对40多名敌军抱起唯一的炸药包冲向敌人，与敌人同归于尽。《人民日报》当时用《不朽的杨根思英雄排》为题目报道了英雄连队事迹，“他们用肉体和鲜血守住了阵地，在他们面前，倒下了近千的美国强盗”。全国各地报纸头版也刊登了这一英雄事迹。   

杨根思是江苏泰兴人，1944年2月参加人民解放军，是闽东部队老六团征的兵，带兵的营长是兰阿嫩（福建宁德柘荣人、在副团长岗位上牺牲），杨根思在兰阿嫩教导下不断成熟，屡立爆破战功，1950年参加全国战斗英雄表彰大会，受到毛主席接见和握手。在长津湖牺牲后，被志愿军司令部追记特等功，并授予特级英雄称号，朝鲜高高人民会议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同时授予金星奖章和一级国旗勋章。志司决定杨根思生前所在的172团3连命名为“杨根思连”，这面旗帜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大会上走过天安门广场，在纪念抗美援朝胜利70周年的大会上，杨根思、黄继光被作为点名表彰对象。    

长津湖战役留下了不朽的篇章，每当困难时他们就会用在闽东深山里艰苦战斗的精神鼓励战士克服困难，177团卫生员在极端困难情况下，一个人就抢救了51名战地伤员，而这位卫生战士在此后分配工作中不知转到什么岗位。但是军史书上这样写“其实兰田暴动以来的20军建军的史诗就是由这些少数有名的英雄和无数无名的英雄写下的！”   

兰田暴动，一个在闽东敲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一次革命武装斗争，永远是20军的光荣。   

战火硝烟已经远去，闽东人应当在《长津湖》中看到我们的影子，感受闽东革命根据地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