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倒下的木麻黄

林文剑

70多年前的东山岛，风沙肆虐、十年九旱，百姓一穷二白、十室九空，出现了一些“乞丐村”。新中国成立前夕，国民党军在逃台时从东山掳走了近4000名壮丁，又“造就”了远近闻名的“寡妇村”。解放后，这些壮丁的家属背上了“敌伪家属”的黑锅，可谓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随军来到东山工作的谷文昌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冒着政治风险为民请命，建议将“敌伪家属”改为“兵灾家属”。一词之差，天壤之别，这些家属的身份和命运得以解放，重获新生的他们从内心深处感谢谷文昌、感恩共产党，从此铁了心跟党走，带着满腔热情建设新家园，在后来的东山保卫战中亦出资出力踊跃支前。

在战火硝烟笼罩朝鲜半岛的同时，美国“放蒋出笼”，不断鼓动台湾国民党军袭扰我国东南沿海地区，企图在朝鲜停战谈判中捞得更多筹码。国民党军在1952年10月偷袭南日岛后，又于1953年7月对东山岛发起了陆海空协同突击作战。

此前的5月，解放军第十兵团兼福建军区司令员叶飞将守卫东山岛的任务交给老部下游梅耀。这位铁骨铮铮的闽西老红军接令后，带着“人在岛在，死了化成肥料长庄稼”的军令状，告别即将分娩的妻子前往海防前线。

7月，国民党军气势汹汹向东山岛扑来。面对敌众我寡的态势，叶飞指示游梅耀按照预定第二方案“机动防御”。游梅耀斩钉截铁：“枪一响我们当兵的就溜，要我们来干啥！绝不让东山岛和东山百姓再陷于敌手！”遂果断决定按照预定第一方案“固守防御”：“地方党政机关可以撤出，但部队坚守待援！”

大敌当前，东山县县长谷文昌等地方党政领导无人退缩，他们决定也不撤出，誓与部队共进退，愿同百姓共存亡！

在游梅耀向叶飞反馈“抗命”决定的同时，谷文昌等人马不停蹄组织民兵配合部队守岛作战，动员民众出资出力积极支前。战斗打响后，谷文昌亲自率领干部群众，冒着枪林弹雨为部队送水送饭送弹药，抢抬伤员下火线。经过一天惨烈的阻击战斗，英勇顽强的东山军民与先期来援的驻漳浦部队终于迎来了更多的增援部队，迅速合力击退了敌军，成功保卫了东山。

此战，国民党军不惜血本首次在战场上投入了伞兵部队，但仍没能挽回败局。战后，解放军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指出：“东山战斗……不仅是军事上的很大胜利，而且是政治上的很大胜利。”毛泽东主席更是高度肯定：“东山保卫战的胜利，不光是东山的胜利，也不光是福建的胜利，而是全国的胜利。”10天后，朝鲜停战协定签订，东山战斗也成为国共双方在大陆的最后一战。

白埕村“九棵木麻黄”，是1957年春谷文昌带领全县人民培育的20万棵木麻黄苗中仅存的活苗成长而来的，其他的幼苗都夭折于倒春寒了。

作为东山县县长的他，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逃荒者时，不禁痛心疾首：“不救民于困难，要共产党人来干啥！”作为东山县委书记的他，在植树造林屡遭挫折后，仍不服输地发誓要同风沙拼命：“不制服风沙，就让风沙把我埋掉！”

谷文昌抚着仅剩的几棵活苗，眼里闪着的泪光映出一片绿意：“有九棵，就有九百棵、九千棵、九万棵，就能绿化全东山！”1958年冬，谷文昌主持召开万人大会，向东山人民发出绿化东山的总动员令：“全党总动员，全县军民齐行动，上战秃头山、下战飞沙滩，绿化全海岛，建设新东山！”全县十万军民组成一支绿化大军，浩浩荡荡向荒山、沙滩发起绿化总攻，展开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绿色革命。

仅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东山岛便渐渐披上了绿装，昔日贫瘠的“孤岛沙洲”终于如人所愿，化茧成蝶般蜕变成美丽的“东海绿洲”。谷文昌为东山人民描绘的“沙荒绿洲化、农田林网化、大道林荫化、村庄园林化、环岛海堤林墙化、庭院香美化”的愿景终成现实。

1964年春，谷文昌调离东山，但他始终惦念着东山，牵挂着东山人民。1980年冬，离开东山已近17年的谷文昌重病卧床，弥留之际仍不忘叮嘱前来探望的东山同志：“木麻黄寿命只有七八十年。你回东山后一定要让林业部门想办法，抓好更新换代，否则将来东山百姓要再受风沙之苦了……”

谷文昌一心为公，两袖清风，真正做到了“不带私心搞革命，一心一意为人民”。出身贫农的他心中只装着党和人民，廉洁从政、清白持家、简朴本分、为民奉献的故事口耳相传，他的党风、政风、家风有口皆碑，他的灵魂、品格、精神永驻东山！东山群众发自内心的感激溢于言表：“谷文昌就是东山人民的‘神’！”

如今，每逢清明时节，东山群众家家户户“先祭谷公、后拜祖宗”，自发前往谷文昌陵园，用传统而朴素的方式，祭奠这位全心全意为人民谋福祉的党员干部。

（作者单位：中共福建省委党史研究和地方志编纂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