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认养”催化泰宁古城蝶变

近日，在泰宁古城，游客跟着打更人走街串巷。

近日，在泰宁古城擂茶馆，几名北京游客正在品尝擂茶。

东南网12月27日报道（福建日报记者 马丹凤 通讯员 陈启芳 文/图）

核心提示

近日，文化和旅游部公布第三批国家级夜间文化和旅游消费集聚区。102个项目中，福建4地入选，分别是福州市烟台山景区、三明市泰宁古城、漳州市南门湾、龙岩市恋城1908文创街区。

泰宁古城很老。作为千年古城，它历史悠久，文物古迹众多，素有“汉唐古镇、两宋名城”之美誉。建于明朝天启年间的尚书第历经数百年风雨，舞台上的梅林戏几经岁月浮沉，餐桌上擂茶、游浆豆腐保留着传统制作工艺，坊间流传着“隔河两状元、一门四进士、一巷九举人”的盛事。

泰宁古城很新。破败的古宅修旧如旧，靠着“公民认养”新模式，摇身一变成了茶馆、酒吧、咖啡馆、民宿客栈、私人影院等。年轻人回来创业、就业，开启人生新阶段。曾一度沉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在走街串巷的展演中重获关注和喜爱。

老与新，在泰宁古城融合成独特的“泰宁滋味”，碰撞出一项历史文化保护传承弘扬的“泰宁经验”。

新业态火了

什么是新潮？比如在一栋二进的明末清初建筑里，办起山区小县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私影店。市场认可这种尝试。泰宁古城尚书街与状元街之间，拾年私影咖啡馆自今年8月开业以来“没有过淡季”，老板伍华晖被朋友们“吐槽”最多的是“你那里包厢太难预订了”。

“县城人群的休闲消费习惯在改变。”伍华晖告诉记者，这是他开的第4家私影咖啡店，前3家都在漳州。私影模式早就在大中城市流行，但当前县级市场还是蓝海，很有潜力，“古城客流量大，古朴的建筑风格和现代时尚的观影模式形成反差，又有已相对成熟的经营模式和服务理念，生意比预期好得多”。

伍华晖说，从漳州到泰宁，地域的差异带来了获客方式的改变。在漳州开店，吸引原始客群主要靠在抖音、小红书等平台做营销。在泰宁开店，工会福利、亲友捧场带来了第一拨客人，熟人之间的口碑传播保障了持续的客流。现在，他正盘算着和景区、酒店合作，策划一场针对游客的推广活动。

活起来的传统文化和地方风俗是另一种新潮。

晚上7点半，记者刚踏进泰宁古城尚书街，便听铜锣一声响。一支打更队伍迎面走来，后面跟着几位叠声喊“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的游客，格外抢镜。队伍路过大众茶馆，馆内梅林戏演员唱着“噫”“呀”的拖腔，台下几张四方茶桌都已坐满，不少观众站着看。往侧边小巷一拐，尚品大龙擂茶馆里，十几名从北京来的游客边喝擂茶边聊天。“一股中药味儿，但比豆汁儿好入口。”“刚看那木雕真好啊，就是抱不走。”“你不是说泰宁山好、水好、人好，要在这儿入赘？”……游客欢声笑语不断。

赶上周末和节假日，泰宁古城里办起“非遗巡演”，鱼子灯、桥灯、傩舞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让不少游客直呼“来值了”。不定期举办的“汉服Citywalk”等活动也让泰宁古城在社交媒体和朋友圈里“刷屏”。

“古建修缮保护了泰宁古城，发展新业态焕活了古城。”泰宁县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中心办公室主任邹声仪告诉记者，泰宁古城能有今日的“烟火气”，并非一蹴而就。

以前泰宁古城主要靠尚书第“撑门面”，短短几百米的尚书街难让游客尽兴。经过近几年的古建修缮工程，累计修缮文物建筑、历史建筑、传统风貌建筑100余栋，修复古城巷道肌理8公里、立面20余万平方米，古城核心区范围扩大到14公顷。

“古建修好了，人气却没起来。我们到外地考察学习，回来自己消化吸收，创新推出了‘公民认养’模式。”邹声仪介绍，该模式由全县乡镇部门单位自愿“认养”古建，实行一对一管理；再由他们委托给经济能人或第三方公司进行运营，植入业态。

朱口镇畲竹人家主题展馆、杉城镇青普文化行馆、梅口乡共享茶舍……到今年3月，9个乡镇结合当地经济文化特色打造的业态陆续开业，泰宁古城人气渐起。“政府部门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走完‘从0到1’的过程，后面社会资本看发展势头好，主动找来，业态越来越丰富。”邹声仪告诉记者，仅今年下半年，就有近30个有意愿入驻泰宁古城、开发新业态的社会资本主动找上门。

当前，泰宁古城已经培育起轻餐饮、茶馆、酒吧、咖啡馆、民宿客栈、私人影院、怀旧体验馆、抖音直播馆等特色主题馆20余家，形成“工艺美术大师一条街”“泰宁晚茶一条街”等特色商业街区。

“对于后续的业态引进，我们会有意筛选，避免同质化、饱和竞争，同时引进培育更多符合本地生活气息、既融合地方特色文化又能让游客有体验感的业态。”邹声仪说。

年轻人来了

“这栋房子当时很多人盯上，我们的业态更新颖，最终拿到了授权。”在拾年私影咖啡馆，老板伍华晖跟记者聊起自己返乡创业的心路历程。

伍华晖是泰宁人，虽常年在外发展，但一直关心家乡发展情况。2022年8月，泰宁被列为省级历史文化名城。两个月后，他就有了回泰宁开店的想法。到今年3月，各乡镇在古城“认养”的古建陆续植入业态、开门营业，他看到了政府发展古城业态的决心，看好泰宁古城的市场潜力，也看中泰宁正积极推进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申报工作的机遇，立即采取行动。

“开业后生意一直不错，这几个月已经有十来个朋友跟我说想回泰宁创业，有的想在古城开SPA，有的想去村里种黄花菜……”伍华晖说，政府相关领导常来泰宁古城调研，他一有机会就抓紧了解相关政策，咨询这些创业思路是否可行。

青年返乡创业也带动了本地就业。拾年私影咖啡馆有7名工作人员，廖小燕是6名本地人之一。“平均每月能有5000元左右的工资，老板给我们交医保、社保，不定期有团建，也方便照顾家庭，在小县城算是很好的待遇了。”廖小燕说，店铺刚开业她就入职了，不久后又介绍一个朋友来店里工作。

焕活起来的泰宁古城不仅召回了本地青年创业，还引来了外地资本和人才。

福州人施荣良和朋友一起，投资1000多万元，在泰宁古城开了一家有13个房间的民宿——成达号。

早在2014年，施荣良和朋友就有了在泰宁古城开民宿的筹划，但项目一度搁置。去年年底，他们接到泰宁县政府相关领导打来的电话。“政府有意发展古城业态，我们也想着拼搏一下。我原本在国外做生意就赶回来，到泰宁着手重启民宿项目。”施荣良说，“回来后周边陆续有六七家店开业，人气也有了，县领导多次来关心项目进度，我就跟朋友说‘这回机会真的来了’。”

今年4月，成达号开业。暑期旅游旺季，房间入住率达到90％，今年中秋国庆假期全部住满。即便在11月这样的淡季，也能实现收支平衡。即将到来的春节是下一个旺季，民宿已接到不少预订房间的电话。

如今，施荣良正计划将民宿再次升级改造，让来泰宁古城的游客有更好的住宿体验，更爱这里。“我们想让古城更好。”施荣良说，他希望以后回福州，告诉别人自己在泰宁古城开店时，能听到一句“我知道，泰宁古城很好”的回应。

“泰宁古城业态丰富起来后，来玩的、开店的、就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创意和闯劲，让古城‘新生’更有希望。”邹声仪说。

记者手记

走好古城焕新“从0到1”这一步

福建日报记者 马丹凤

泰宁古城的“新生”是分步走的。从2019年启动古建修缮工程到2023年3月第一批业态陆续开门迎客，这“从0到1”的过程至关重要。

重要在定基调。泰宁有国家级重点文保单位1处、省级文保单位4处、县级文保单位65处，登记不可移动文物365处。如何在保护的前提下活化利用？如何在发展的同时保留住古城独特的韵味，避免古街变成千篇一律的商业街？“公民认养”模式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些问题。第一批古建由9个乡镇“认养”，乡镇对其委托方有监督管理责任，严格禁止“擅自改变整体外观、内部结构”等。业态选择、装修文案、效果图等，由泰宁县相关部门一起审核把关，要反复优化至能展现地方特色并与泰宁文旅发展相契合。这个过程为后续引进社会资本发展业态定下了基调、摸出了经验。前有榜样，后来者也更容易接受相关规定和要求。

重要在增信心。记者采访中，不少在泰宁古城创业、就业的年轻人表示，让他们作出决定、安下心来的节点，是今年3月9个乡镇“认养”的古建陆续开业。他们从中看出了政府发展古城的决心，也因为这9家古建业态带来的人气而对古城未来发展有了更好的预期，增强了投资创业的信心。在当前的创业、就业形势下，“预期”与“信心”无比宝贵。由政府部门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表明态度、示范引领，降低社会资本和人才对风险的担忧，未尝不是一条促进发展的好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