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加载中... 2014年9月9日,福建老报人赵家欣在福州辞世。当日早晨,赵老起床后一切如常,吃完早餐即回自己房间,半个小时后,家人听到凳子倒地的声响……8时56分,急救人员告知,赵老已无生命体征,享年100岁。 “老人去得很突然,也很安详。”赵老的女婿章重说:岳父是一个非常爱国的人,一生都在为新闻事业奋斗。1938年前往台儿庄战地采访,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岁月。 参加两次盛会 出生于厦门一个贫民家庭的赵家欣,早年丧父。为了补贴家用,他试着写通讯文稿投寄给报刊,第一次收到是上海《申报周刊》汇来的3元稿费,他喜出望外,因为“那个时候3元钱很大,可做一个月的伙食费”。1935年,高中只读了不到一年的赵家欣,到胡文虎创办的厦门《星光日报》当记者,开始了他的报人生涯。 1937年10月,金门沦陷,危及厦门。1938年1月,赵家欣将撰写的13篇宣传抗日救亡的文章,汇编成通讯特写集《今日的厦门》,请著名诗人蒲风作序,“七君子”之一的章乃器题写书名,由厦门明明图书印刷公司出版。据赵老生前回忆,“这是全国最早的一本宣传抗战、报道抗战情况的书”。书中记录了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厦门,也是他“立志做个有所作为的记者,用文学笔调描绘时代风云和人间百态”践行之始。 位于徐州东北60公里处的台儿庄,在1938年的3月尤为令人瞩目。为打通南北通道,日寇两个精锐师团共4万人分两路包抄,3月23日台儿庄大战拉开序幕…… 这个月,赵家欣正以《星光日报》特派记者的身份,从厦门经闽北进入浙江江山,江西南昌、九江,经十余天的奔波辗转,抵达武汉后适逢其时。既是良师又是益友的郁达夫一见面,就对他说:来得正好,文艺界有一个盛会即将召开,正缺少从东海之滨抗敌前线来的人。 在郁达夫的推荐下,赵家欣于3月27日参加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立大会,这是文艺界一次难得的群英会,会场上挂着“文章下乡,文章入伍”的标语。30日,经范长江推荐,赵家欣又参加了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学会第一届代表大会。当年才二十出头的赵家欣,成为福建唯一参加过两次大会的作家兼记者,这是他一生中的里程碑。 到台儿庄采访 会后,赵家欣即与范长江等人北上采访,此时的台儿庄鏖战正酣。3月24日至28日,中国军队与日寇在城外展开拉锯战,日军每天发射炮弹少则一两千发,多则六七千发,炮轰之后又以坦克为前导。到4月3日,台儿庄三分之二的城区为敌所占,中国军队据守南关死战不退,誓言“宁同孤城共存亡,不与倭寇戴天地”…… 69年后,河南开封人冯睿不经意间看到《石狮日报》一篇文章,介绍一位采访过台儿庄战役的记者,当中提及一位守将王冠五,正是她的外祖父。于是,她通过各种方式找到这位战地记者——赵家欣。据冯睿所说,赵老当时叙述了北上经历:一路上,他们扒过运煤的火车,用绳子把自己绑在火车头上赶路,遭到过日军的空袭。 4月6日晚,中国军队发起总攻,杀声震天。经7日晨继续搜索,台儿庄内残敌遂告肃清…… 乘卡车赶到大捷后的台儿庄,赵家欣作为在场的福建唯一一位记者,采访了池峰城师长,“这位拼死抗敌的30多岁青年指挥官,头发蓬松,声音嘶哑,几天没合眼,眼睛布满了血丝,但仍神采奕奕地细述了前方将士如何用生命和鲜血拼杀的场景”。受此感染,赵家欣连夜赶写出长篇通讯《台儿庄血战记》。 离别之时,池峰城特地送给赵家欣一小袋战利品作纪念,里面有缴获的太阳旗、日制的子弹壳。战争年代的邮路不可预测,赵家欣激动之余,只能祈祷上苍,让稿件能顺利寄回报社,鼓舞厦门人民奋勇抗敌。 迟来的老报纸 等了69年,赵老才看到《星光日报》上的那次报道,还仅是一部分——《台儿庄血战记(二)》,小标题是《血战半月》,出版日期为1938年4月18日(星期一),三版转四版。 福建学者刘思衡说:“采访台儿庄战役,接触到中国抗战最前线,这是赵家欣一直引为自豪引为激动的事,也是赵家欣一生中光辉的一笔。”但由于见报不到一个月,厦门即告沦陷,报社关门,抗战报刊被付之一炬,因此赵老一直引以为憾:稿件是否在厦门陷落前寄达?是否来得及与读者见面? 2007年底,石狮市一位施姓老人在整理祖父遗物中,偶尔发现一张发黄破损的旧报纸,其中就有赵家欣所作的《台儿庄血战记(二)》。此事经《石狮日报》报道,立即引起新闻界的轰动。赵老夙愿得偿,当时刚出医院,就戴上老花镜,把报纸靠近眼前,一字一字地读,说:“69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篇报道被刊发了,第一次看到这张报纸。” 1938年完成台儿庄战役采访的赵家欣,于5月10日乘海轮抵达厦门港口,正值日军进犯,无法停靠……6月,一心想回来担任战地记者的赵家欣告别香港,回到闽南。7月在漳州,赵家欣与抗日救亡宣传骨干、女共产党员谢怀丹重逢。10月,两人于泉州结为终身伴侣。1939年春,夫妇俩前往抗日根据地采访…… 抗战胜利50周年之际,赵家欣获得中国作协所颁的一块纪念铜匾,刻着“以笔为枪投身抗战”八个字。赵老留给世人最后的印象,正如其故友、民国报人蔡力行的一位后人所说:“老人形容清矍,面色白皙,银发如雪,戴着一副黑色眼镜,透出一身儒雅恬然的书卷气。” 斯人已逝,文章不朽。他在《血火中的行旅》一文中写道:“我终于翻到历史最伟大的一页了,面向着漫天的烽烟,我怀着沙漠旅行者发现水草一样的心情发掘到生命的光辉,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昨日之语,言犹在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