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茶儿说几句

□李香甫

我叫茶，是人类的良徒益友。人们在品鉴享用我的过程中，总是对我评头论足，议论风生，无论是褒是贬，评对评错，都没有我插嘴置喙的机会。今天，我也想对人们说几句，说说我内心的感受和对人类的看法。

我原名叫“荼”，荼毒生灵的荼，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茶圣陆羽善解茶意，在写《茶经》时，将“荼”字减少一划，变成了“茶”，并从此固定下来。这挺合我意，我满心欢喜。其实，人们给我起了许多名字，总计近百种，可见人们对我的喜爱之情。让我称心的名字有不少，如“涤烦子”、“不夜侯”、“消毒臣”体现了我独特的功能；“清风使”、“余甘氏”是对我给人们带来美好感觉的肯定；“叶嘉”——大诗人苏轼专门给我起的名字，也让我受宠若惊，只是它太像人的名字了，常常与人“撞名”。这些名字都是我的雅号、昵称，正规场合不太好用，而且字数较多，称呼不便。我最满意的名字还是“茗”，既会意——名草，又好听，还雅致简洁。当然，“茶”这个为大家广泛使用的名字是必须始终沿用不能更改的。

我由衷感谢人类的知遇之恩。如果没有人的抬爱和栽培，我们茶就是一片普通的树叶，我们的一生就是一个简单而平凡的过程——从绿叶到黄叶再到落叶。是人使我们的茶生变得精彩，变得有价值。社会在不断发展，人类也携同我们茶类与时俱进。一开始我们只是人们偶尔喝喝解渴去乏的平常饮料，后来得到更多的认同和普及，荣幸地成为人们生活必须品“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一员。而这些年，也许是沾了人们生活水平提高的光，我们变得越来越高雅，身价越来越高，就好像从蓝领一下被擢升为白领乃至金领。我们已真正跻身于层次更高的“琴棋书画诗酒茶”的团队。但“柴米油盐酱醋茶”那边的蓝领兄弟们仍苦苦挽留，我不能嫌贫爱富、过河拆桥，只好两头兼顾、身兼二职：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文人七件宝，琴棋书画诗酒茶。

我对人类感恩戴德，自然也是赤胆忠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人类就没意见。利用这个机会，我提几点善意的批评。首先，我想批评人类对我们茶盲目炒作的问题。这些年人类把我们茶推上了时尚的舞台，让我们身价陡升，扬眉吐气。说实话，早些年我们挺自卑的，见到咖啡兄弟，总觉得他又洋气又有档次，是阳春白雪；而自己却土里土气，是下里巴人。这些年我们茶自感名气和地位已超越了咖啡，已然是饮品中的无冕之王了。但我们的价值常常被过分炒作了，有的茶的价格之高、泡沫之多，连我们茶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们茶类并不赞同这样过分炒作，因为这不仅不可持续，也违背了我们朴实、真诚、清廉的本分。

再者，我想批评人类对我们过度包装的问题。毫无疑问，包装对我们十分重要，我们能够帮助人类抗氧化，我们也害怕被氧化。真空包装为我们解决了大问题。好马配好鞍，搞好并适当美化包装，能给我们增添光彩。但过度包装、奢侈化包装不仅没必要，而且是个不小的浪费。大家都看得到，在垃圾箱里，比比皆是那些浮华而复杂的茶盒，浪费惊人，包括资源上的浪费。酒好不怕巷子深，茶好不怕包装简。过度包装实际上反而是对我们好茶的不尊重，就如同买椟还珠。

另外，我还想批评人类一点，就是把我们茶类过分礼品化。你们常常把我们送来送去。有不少茶的同仁们抱怨自己总是“在路上”，跟北京人似的。我们茶类从茶树的家中走出来，是我们生命的升华，我们茶生的价值从此有了新的定义——被人泡，当沸水将我们浸滤出澄红透亮、赏心悦目的茶水时，就是我们生命最美丽的绽放。我们很享受人们温馨的鼻嗅、口吻，很享受人们“嗦嗦嗦”地品啜，很享受人们的赞叹溢美之词。如果总是“在路上”，我们的茶生岁月就一直蹉跎着。如果总是送来送去、转来转去，我们感到自己已经不是茶了，而是一种媒介和工具，正像烟和酒经常扮演的角色。我们不愿过那样的茶生，我们始终牢记自己拥有一个高尚的别名——清风使。

不好意思，讲说几句，结果一说一大通。经常与你们人类在一起，不知不觉也学会了唠叨。在这里，我们茶也要作个自我批评，我们经常充当你们唠叨的帮手。你们开会作报告时常爱唠叨，有时唠渴叨累了，呷上我们几口茶，又能口舌生津继续唠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