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李一道长目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现任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已经把缙云山道观经营得风生水起，成为四方敬仰的养生圣地。特别是，价格不菲的道家养生班广受欢迎，信徒往来不息。同时，针对李一的质疑此起彼伏，关于他水下闭气生存2小时22分钟、通电体检等特异功能受到全面怀疑。道场内外，异常喧哗，玄妙之中有玄机，对道长的否定与涌向他的光环同样强烈。

李一道长俨然形成了一种现象，这种现象有着笼统的宗教色彩，但它又以热烈的方式拥抱世俗的需求。它将修炼与盈利奇怪地结合在一起，而且成效卓著。从始至终，李一现象并不纯粹，反而是五味杂陈。道长说自己是宗教，信徒说那是信仰，消费者说是养生，反伪科学人士说是骗局。通过媒体报道，既有模棱两可的传奇，又现大可哂笑的真实。证实与无法证伪并存。

在向某周刊敞开的一次媒体访谈中，李一自称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然而，根据《南方周末》的调查，他不仅有过去，而且相当不堪。例如，李一获得教籍仅4年，曾是街头卖艺的杂技团团长，表演过特异功能和魔术，开过道医馆，还是诸多公司法定代表。足以动摇他宗教形象的是，李一曾涉及“三乱资金”，被警方调查，是一个无法执行赔付判决的被执行人(俗称“老赖”)。

调查记者还发现，所谓水下闭气只是魔术表演，是经过公证的虚假传说，而电检的奥妙则在于助手藏身幕后调控电压。报界揭露到这个份上，无论是从所谓的高超法术，还是李一在经济纠纷中的负面角色，都消解了他向外界传递的一代宗师形象。《老子》有言：“慧智出有大伪”，“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李一现象不由他一人书写，典籍规劝与现实表现之间的反差很大。

伴随李一道长进入公众视野的，是规模庞大的灵修现象，也可以说是具有惊人盈利能力的灵修经济。由原本是庙宇改建而来的重庆缙云山道观，根据普通人和名人等目标市场量身订做，提供的就是这方面的灵修消费品。人们常说信仰缺失，可信仰也能成全逐利者的谋划。通过灵修的经济纽带，缙云山与山下及山外的各路人等结成密切联系，做大做强。有多少买卖借宗教而行！

信众投靠缙云山，自主地支配金钱，本来无可厚非。但媒体报道了有信徒指证道观骗财的事例。这也说明，信徒怎么看待自己的金钱投入，是属于虔诚自愿，还是受骗上当，完全取决于对缙云山的看法，也取决于李一道长最终获得的评价。事实上，在不同的群体那里，缙云山道观究竟是道场还是公司，不同立场有尖锐对立。可无论如何，需要警惕用谎言堆砌的造神运动。

尽管宗教往往离不开神话，可有意撒谎带有显著的欺骗性，这与八仙过海等传说有着本质区别。李一从杂技团负责人到企业家，再从企业家到现今的成功道长，将佛寺改造成道观，他的每一次转身都恰到好处。他齐备今日之地位，单枪匹马很难做到。溯及他扬名立万的水下闭气神功，以及一系列身份运作，从缙云山一路走来，除了警方忌讳他修建的宗教场所没有强行执行外，还有更多人参与了道长的形象工程。

不管李一道长何去何从，他终究是给公众、甚至是信徒出了一道难题。这道题包括：对中国式宗教错综复杂的认知、无神论者的确信与犹豫、宗教虚无主义等。在现有的宗教情境中，这样的题目庞杂到难有唯一的、排他性的答案，但答案势必指向各种人的角色虚构与角色无能。或许，唯有谎言是不可饶恕的，其他部分仍将归于无解的状态，犹如那些看不见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