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死场》复排消息传出后观众的热切关注,到《生死场》复排正式演出后观众的广泛赞誉,我们已经能够理解为什么这部于16年前首演的作品,会被很多观众口耳相传为导演田沁鑫的巅峰之作。 该剧改编自萧红24岁写就的小说《生死场》,剧情以哈尔滨近郊某农村为背景,描写九一八事变前后,当地村民和他们视为珍宝的土地,以及牲口的故事。鲁迅先生曾评价这部作品,是“北方人民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小说把握住了农业社会的特征和农民所奉承的道德价值观念,注重向着民众的愚昧而写作。但华夏文化繁育的生命精神,却已力透纸背呈现出来。 我因为年轻,无缘亲历该剧1999年的首演,但与网上广泛流传的该剧2004年版视频相比较,除了饰演个别角色的演员有了更换,未更换的演员因年龄增长而表演力量感略显变弱外,该剧今年的复排版基本与11年前没有差别,甚至全剧最后那可待商榷的呼喊口号式的强行拔高,都得到了原封不动的保留。这种“原封不动”的思路,国家话剧院这两年在复排查明哲1997年导演的《死无葬身之地》、王晓鹰2002年导演的《萨勒姆的女巫》等剧院经典时,便已向观众有所展现。 一所剧院成熟的标志,其中之一即是剧院既往的经典作品能够每隔一段时间便得以复排,进而使其晋升为剧院的保留剧目。虽然可能“原封不动”确实会被论者指摘为“故步自封”,但反过来说,“原封不动”或许也可被解读为“追念历史”。因为当创作者与观众历经多年再次与昔日经典相遇,那些记忆深处的华彩镜头再度复现时,这样的追问会被提出:昔日经典在当下时代是否需要新的评鉴,时间到底将这部作品淘洗出了哪些历久弥新的优点与可能落伍于时代的缺点?尤其是当创作者的艺术特点和水平与当年已然大不一样时,昔日与当下便会形成颇可玩味的对比,上述追问也就变得更为重要。 有别于年初关于“复排版《萨勒姆的女巫》的二度处理是否已经过时”的争论,复排版《生死场》带给我们的时代代沟其实并不强烈,甚至16年前该剧大获成功的很多原因,放在当下中国的戏剧舞台,仍会显得难能可贵。譬如该剧对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做出了文学性同样不俗的改编,导演手法让该剧在“空的空间”(只有演员和示意性的布景)中自如而犀利地跳转于虚实之间,该剧演员台词、调度、肢体的力量感也得到了充分的开掘与挥洒等等。关于如上这些,16年间已有太多评论和研究做出过剖析与阐释,本文无需赘言。我只想着重强调的是,《生死场》所抵达的美学境界,是一种极其中式的“无为胜有为”的留白,时至今日仍十分难能可贵。无论是文本的紧凑,还是舞台的简约,抑或表演的凝练,《生死场》都让我们强烈地感觉到创作者是笃行了“可精准便不冗余”,“每一秒戏都要打在痛处、经得起推敲”的创作思想。 反观当下中国的很多戏剧舞台,甚至是田沁鑫自己的不少近作,那曾经的留白美学,都已经被繁碎的台词、冗赘的形式、浮夸的表演所肢解。如此两相对比,复排《生死场》的意义便更加昭然。毕竟《生死场》再成功,也已定格于16年前。引昔日之远水,希望终归还是为了解今日的近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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