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意华 严天生 旧时福州民间有一个习俗,每逢初一、十五日,就见有身背黄布包,手拿竹夹的读书人,在大街小巷走动,见有带字的纸片,就俯身夹入写有“敬惜字纸”字样的黄布包内,待黄布包装满字纸后,就送到邻近的“字纸炉”焚化。这种民俗,民俗学家称之为“敬字习俗”。 晚清生活在福州的美国传教士卢公明,在其著作中,为我们留下了他视线所至的“敬字习俗”风情:城乡各类建筑物墙壁上都贴着写有“敬惜字纸”字样的纸条。家庭、商店、街边的墙上,常挂着字纸篓,人们把有字的废纸都扔在里面……无论繁忙的大街,还是偏僻的小巷,都能见到大大小小石砌的字纸炉。这些字纸炉大的像座小房子,或像一座小塔;小的通常砌在墙角,多半涂上鲜艳的颜色。 由此可见,晚清时福州民间的“敬字习俗”十分兴盛。这种“敬字习俗”当然不是福州独有的,翻开闽省各地史籍,很容易检索到政府官员及民间士绅身体力行、乐此不疲推广惜字风俗的记载。福州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省垣,又是省级考试机构贡院所在地,敬字风气自然更为浓郁。 敬字习俗到底起于何时,已无从稽考。据说,六朝时民间就有这种习俗,至宋初,敬惜字纸已蔚成风气。明时,更臻兴盛,且赋予因果报应的色彩。明学者刘宗周的《人谱类记》,记述了宋晋江人王易因有敬惜字纸的善行,儿子王曾因而得中状元的故事:“宋王曾之父敬字不倦,所见必收,净者洁物存贮,秽者香水清洗,或焚清川,或埋山麓。一夕梦见圣抚其背曰:‘汝何敬吾字纸,惜汝老无能为,当命曾生汝家,以光大门户。’果得一子,取名曰曾,官至状元宰相。” 王曾父子的事迹,现难以考证其真伪,但可推论,在科举是读书人唯一出路的封建社会中,敬惜字纸可得获取功名的善报,是多么有吸引力,足以驱使社会各阶层都加入敬惜字纸的行列。在交通不便,文化相对落后的闽西北山区,不少宗族的族谱中就有敬惜字纸的祖训,每年七夕乞巧,还有焚化字纸,到河边送纸灰的内容。 在福州也有“敬惜字纸,儿子高中”的故事。清时福州廖氏家族,是著名的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曾有过“五子登科,满门皆贵”的辉煌,其七世孙廖鸿荃高中榜眼。坊间把廖氏家族在科举场上取得奇迹,归功于六世廖陆峰一辈子敬惜字纸,至老不缀的功德。史籍载,廖陆峰出门随身带着小夹袋,途中遇有遗弃字纸,虽脏污也要捡拾起来,送到街头巷尾、桥畔路侧的“字纸炉”去焚烧。当然,廖陆峰还十分重视五个孩子的教育,孩子长成后,都送到当时著名的鳌峰书院攻读。 到晚清,福州的敬字信仰更为普及,文人学士纷纷成立“朱子惜字社”,以推广“敬惜字纸”,还捐资在街头巷尾建造“字纸炉”,街上常见有人携布袋子,见有字纸,即拾入袋,送“字纸炉”焚之。一些商家还雇工四处捡拾字纸,以种福后代。许多没有文化的贫苦人家,为了子孙后代能有功名,也加入捡拾字纸的行列。 当字纸炉里盛满纸灰后,有人主动前来用布袋装去,送到江边,付诸清波。社会名流、地方贤达兴致高时,还会举行送纸灰仪式,敲锣打鼓,送纸灰到江边,场面热闹庄重。 科举制度废除后,敬字习俗逐渐淡化。字纸炉也慢慢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福州城区20世纪50年代初,尚有字纸炉的遗迹可寻,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便了无踪迹。惠安县在最近的文物普查中,发现了两处保存完好的“字纸炉”,成为我省仅存的见证旧时“敬字习俗”的实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