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其九指，不如断其一指"
舆论背后安溪电信诈骗的治理困境

9月9日，安溪召开诚信建设动员大会。

安溪千人签名拒绝电信诈骗。

新华网福州9月10日电（王雄）“伤其九指，不如断其一指。”9月9日，福建安溪县委书记高向荣在诚信建设动员大会上说起屡禁不止的电信诈骗时，誓言要“刮骨疗伤，斩草除根”。

让高向荣深恶痛绝的电信诈骗是安溪人心中永远的痛。这个以“铁观音”闻名于世的茶乡，也是电信诈骗的重灾区。

客观地说，安溪对电信诈骗持续的高压打击，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发案数明显下降。然而，2016年8月19日，山东准大学生徐玉玉遭电信诈骗后心脏骤停死亡，6名嫌犯中有3人系安溪人。一时间，安溪县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一些媒体甚至将安溪称为“电信诈骗之乡”。

“我们敦促心存侥幸、依然在行骗的极个别安溪人，早日自首，改邪归正；我们正告那些蠢蠢欲动、意欲妄为的安溪人，悬崖勒马，回归正道……”9月9日，以安溪县委书记高向荣、代县长刘林霜联合署名发出的《致全县人民书》，义正辞严，声情并茂，誓言铲除电信诈骗毒瘤。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安溪将掀起一场“治骗”风暴，但要真正将屡禁不止的电信诈骗现象消除，依然任重道远。

出台“史上最严”的打击措施

徐玉玉案发生后，安溪官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安溪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工作人员坦言，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

“对年轻生命凋零，我们深表哀痛；对诈骗案件发生，我们深感痛心。”9日，安溪县代县长刘林霜宣读《致全县人民书》时说，数年前，个别安溪人抛弃本分，幻想“一夜暴富”而铤而走险，走上电信诈骗的犯罪道路，屡屡给安溪带来覆盆之灾，使大美安溪“减分失色”，蒙受巨大损失。

对此，刘林霜呼吁所有安溪人“惜我羽毛，爱我家乡，打一场名誉保卫战，坚决与危害安溪的任何行为做斗争，决不允许‘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重症必须下猛药。9月8日，被称为“史上最严”的《安溪县乡村两级打击治理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暨创建诚信村工作奖惩暂行办法》出炉，要求对各乡镇整治电信诈骗犯罪工作进行季度抽查、半年考核、年度考核。

《办法》规定，辖区人员诈骗造成恶劣影响的，给予村居（社区）党支部书记免职处理，村居（社区）委会主任责令辞职或依法予以罢免，同时取消该村当年申报财政补助资金项目一年；对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分管综治工作领导、派出所所长先行停职；一年内出现抓获人数同比不降反升的，根据是否重点村居（社区），实行综治“一票否决”或黄牌警告。

《办法》还规定，对配偶、直系血亲参与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的个人，实施综合治理，取消上述相关人员各种财政补助资金申领和“安居工程”申请；对为电信网络诈骗嫌疑人私下打探消息、说情及办案中徇私枉法的机关、企事业单位干部，无论职务大小，一律报请相关任免部门予以免职。

记者在这份文件中看到，安溪县列出了长坑乡云一村、魁斗镇蓬庭村等20个重点整治村居。此外，此次徐玉玉案犯罪嫌疑人所在的安溪白濑乡下镇村和祥华乡河图村也被确定为重点整治村居。

“对诈骗分子要从重处罚，决不手软。”安溪县委书记高向荣表示，徐玉玉案件给安溪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要在全县形成“电信诈骗，人人喊打”的共识。

诈骗分子外逃作案成监管难题

魁斗镇以前被认为是安溪电信诈骗问题最严重的地方之一。诈骗活动最为猖獗时，安溪县境内一天发出的手机短信上百万条，设在魁斗镇的移动通信基站一度成为“全亚洲最繁忙的基站”。

“随着打击力度的不断加大，诈骗分子在本地的生存空间很小，但不法分子转而流窜到外地作案，给打击造成不小难度。”魁斗镇分管综治的副书记郑博中说，现在搞诈骗的多是出去外地，甚至还有不少人出国到菲律宾、柬埔寨、老挝等地方实施诈骗。

记者在魁斗镇大岭村采访时也了解到，大岭村以前一年因诈骗被抓的有十几人，但最近3年只有一人实施诈骗被警方抓捕归案。

事实上，此次徐玉玉案中6名嫌犯是在江西实施犯罪。这些诈骗分子转到外地作案，让安溪甚感“头疼”。 因此，打击外逃搞诈骗的人员，也被安溪官方列入电信诈骗治理的重要部分。

“对各个村居，我们现在都实行网格化管理，每个村分成几个网格，由网格员详细采集各类人员的居住地、从事职业、拥有车辆等信息，经进一步核实分析，把重点人口、社区矫正对象尤其是外出居无定所和无固定职业人员列为重点跟踪管理对象。”郑博中说，一旦发现这些外出无正当职业人员突然回家盖房、买车等行为时，网格员会及时上报，由警方去排查是否为诈骗嫌疑人。

最近，大岭村就是依靠这种网格化管理成功揪出一名诈骗分子。2016年6月底，大岭村一名网格员在梳理网格信息的过程中，发现村民陈某祥从业信息显示自称经营滴滴打车业务（闽CY***5），但名下还拥有一部车牌号为闽C3***1的高档小车，且刚刚新建一幢7层楼房。

网格员觉得陈某祥经济状况与其工作收入明显不符，遂将信息反馈给警方。通过深入排查，警发现陈某祥经常前往泉州、厦门等地，并且其车辆连续在当地多家银行部门附近停靠，初步判断陈某祥具有替犯罪嫌疑人领取诈骗款的特征。7月3日，警方通过跟踪，在泉州鲤城区旧车站大洋百货ATM机处将正在领取诈骗款的陈某祥抓获。

反诈骗中心令人期待

今年4月26日，安溪县反诈骗中心成立。这是安溪防范打击电信网络诈骗犯罪的“神经中枢”，实行集中办公，无双休、无假日，不间断运转。

安溪县反诈骗中心主任郑子璐介绍说，中心有10多名民警与7家银行机构、3家通信运营公司合署办公，能够实现从接处警到涉案资金拦截、涉案号码封停、案件查证打击一体化工作。

“我们的一大创新是统筹公安机关与金融、通信等部门，以及公安内部各警种的联动协作，实行7×24小时工作制，确保‘跑赢’犯罪分子。”郑子璐说，以前受害者报警后，需要先立案，由警方拿文书到所属银行申请调查，耗费时间长，办案效率低，往往很难追回受害者损失。如今，只要受害者报警及时，最快10分钟就能冻结相应银行账户，为受害者挽回损失。

据统计，自成立以来，安溪县反诈骗中心追缴（冻结）被诈骗款项176万元，立案数同比下降18%，初战告捷。

可是，在政府持续高压打击下，为什么电信诈骗还是屡禁不止？郑子璐坦言，信息泄露和手机实名制是治理电信诈骗的两大难题。“这两个问题，都不是安溪一个县就能解决的，需要更高层面的统筹部署。”

记者了解到，早在10年前，安溪就是最早推行手机实名制的城市之一，但时至今日，收效甚微。在诈骗案中，涉及到170、171虚拟号段的非常多，这些电话查询起来非常困难，他们的身份大多数都是假的。

“由于诈骗手法不断翻新，诈骗分子潜藏外地作案，安溪的电信诈骗问题仍然突出。”泉州市副市长、公安局长卢炳椿认为，安溪要吸取惨痛教训，下最大的决心，以最硬的措施，采取一切手段制止犯罪。同时，要进一步完善部门进驻、协同打击的应急机制，做到以快制快、以专制专，对所有诈骗犯罪顶格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