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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艺六则

2018-11-13 15:03:13  来源:《福建艺术》杂志  责任编辑:卓志沐   我来说两句

谈艺六则

文/何光锐

艺术家为什么要读书?

1944年傅雷在给黄宾虹的信中叹道:“画家不读书,南北通病,言之可慨。”

现在回过头看,那个时代的不少画家倒是着实读了一些书的。如果傅雷活在今天,不知会作何感想?

艺术家的素养,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准,艺术家的知识结构不可能相同也不必相同。然而,起码的“底线”是不能没有的。

多年前的一个场景曾经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首届全国电视书法大赛的决赛上,一位进入隶书前六名的选手,在综合素质比试中得了零分。其间当主持人问到“中国传统的‘五岳’是指哪五座山?”时,他居然张大着嘴巴,愣是一个也答不上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类似的尴尬,在比赛过程中比比皆是,一场电视大赛,无意中把许多书法家的“家底”给抖露了出来。

艺术家为什么要读书?从浅近处说起,艺术创作作为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除了技艺才情的前提外,还要求创作者具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和文化层次。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文化底蕴是区分艺术家和工匠的重要标准,而“营养不良”除了直接影响到作品的格调境界外,还容易在细节处捉襟见肘,露出“马脚”,贻笑大方。

露马脚与否还不是问题的关键。读书的真正意义并非为了掉书袋,做学究,而在于明理。“文乎文乎,苟作云乎哉?必也贯乎道。学乎学乎,博诵云乎哉,必也济乎义”。所贵乎读书者,“济乎义”也,“贯乎道”也,而卒能“会其通”也。

对于艺术家来说,技艺的训练、素材的积累固然不可忽视,而哲理的通达、境界的提升和情趣的陶养却是头等大事。有人问周臣为何不及弟子唐寅,周臣回答说:“但少唐生三千卷书耳”。这虽然是谦逊之言,却也道出了实情。

孔子曰:君子不器。其实孔子没有反对君子掌握具体的才能,他老人家自己射箭驾车样样精通,还当过仓管员和饲养员,他之所以讲“不器”,只是为了强调与“器”相对应的更为重要的“道”。

清人李渔在《闲情偶记》里有一段话说得更明白——“学技必先学文……天下万事万物尽有开门之锁钥,锁钥维何?文理二字是也。寻常锁钥,止开一锁,一锁止管一门;而文理二字之锁钥,其所管者不止千门万户,盖合天上地下、万国九洲,其大至于无外,其小至于无内,一切当行当学之事,无不握其枢纽而司其出入者也……”天下万事既然都有开门的钥匙,那么读书的目的,就是要拿到这把“通用”的钥匙。所以,提倡读书看上去似乎是不切实际的“迂阔”之论,其实乃一条无法绕开的正途。

巴西是足球王国,巴西人有一个说法:“足球是上半身的运动”。这个“上半身”可谓意味深长:意识、灵感、意志、合作精神……这些与什么有关?还是文化。一项被认为最“粗鲁”的竞技运动尚且讲求修养,何况作为风雅之事的艺术?

艺术家不读书之所以成为“南北通病”,不外乎几种情况。

“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总有一些聪明绝顶的人,恃其私智,顾盼自雄,认为乖巧者无所不能,骨子里瞧不起读书这件事,瞧不起埋头读书的“笨伯”;“下愚”者,底子太差,无门可入,则视读书为畏途。除了这两种特殊情况外,大多数的艺术家们并非不想读书,只是出于不得已,因为他们忙。如今艺术是个竞技场,尚未崭露头角的忙于“科举”,小试锋芒的忙于炒作经营,声名显赫的忙于立山头,树“流派”,或暗地角力,或互为声气,终日前呼后拥,应酬吹牛,“大丈夫不当如此乎?”。

但他们大都知道书本的好处,必要时还得摆摆空城计,弄弄玄虚,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来包装自己的作品,正如艺评家吴亮所言,“不会画和故意画得拙劣之间的区别,无非是有没有找到一个时髦的说法”。只是书到用时方恨“多”,忙里出错,露出点马脚也就在所难免了。

当然,艺术评价标准的混乱,艺术鉴赏群体和氛围的缺失,快餐文化的泛滥,这些深层的社会环境因素,也让不读书的艺术家们得以从容周旋于其间。

其实每个时代都会有浮躁的现象存在,更何况在今天这个商业社会,艺术已然成为一个饭碗。其实每个时代也都不乏沉潜笃定者,他们有的时候并不在公众的视野之内,但他们却是文化传承与延伸的脉络所系。

与傅雷同时代的画家溥心畬,一贯主张以读书为作画之根本,他曾对别人说:“如若你要称我为画家,不如称我为书家;如若称我为书家,不如称我为诗人;如若称我为诗人,更不如称我为学者。”

溥心畲终归还是以画名世,但他的这种认识与追求,却能给我们带来启发。

“靠谱”

在百度百科上搜索“靠谱”这两个字,得出的解释是——北方方言,后现代流行词汇,就是可靠、值得相信的意思。再搜了下“离谱”,指的是事物的发展脱离了规律性或公认的准则,不着调,不和谐。

以前人以为,不管做什么事,都得有个谱。比如弹琴有琴谱,下棋有棋谱,画画有竹谱、梅谱,《芥子园画传》就是顶有名的画谱。

问题是,如今琴棋都还有“谱”在,而公认最为高深莫测,动辄以“道”来标榜的的书画艺术,反而没有“谱”了。

我经常用“卡拉OK”来形容今天的书画艺术。“卡拉OK”的最大好处就是没有门槛,只要不是哑巴,拿起麦克风就可以引吭高歌。只要自我感觉良好,尽可以声情并茂,不须在意跑不跑调,也不用管别人是否受得了。为什么许多领导干部热衷于写写画画,一是可以附庸于风雅之列,二是“敢唱就会红”,既容易上手,也方便旁人鼓掌。

将艺术与竞技进行横向对照,是件颇有意思的事情。竞技体育的好处,在于有一套人人认可的鲜明的规则,规则之下,水平立现、胜负立判,“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拳击打球赛跑举重不用说了,就连体操、花样滑冰这种表演性质的项目,你也得先达到一定的技术难度,然后进一步才能出风格比神采,如果连基本动作都掌握不了,就只有摔得满地找牙,当众出丑。

可能有人会反驳说,艺术只是用来陶冶性情的,或者援引西方人的说法,“艺术是一种‘非功利性、非竞争性’的‘自由’的游戏”。然而,“非竞争性”也给这一“游戏”带来了很大的问题,就是一件艺术作品的优劣高下,只能通过会意于心的鉴赏,缺乏明确、公正、通行的评判标准。一旦较起真来,反而弄得说法纷纭,是非蜂起,鱼龙莫辨。

其实大凡能够成为一个专业,都得有个“谱”,有个门槛在。中国人却爱把事情弄得高妙玄乎,一提到艺术,就要讲“意境”论“气韵”。高妙玄乎本没有错,但那是最高阶段的事,而不应该是起始阶段的追求。书画艺术也确乎高妙,但今天的艺术家们似乎不愿意入“门”,都愿意直奔最高处而去。他们忘记了书画原本也是一个专业,也应该有个绕不过的“谱”在,遂使书画艺术成为最缺乏专业精神的一个领域。

孔子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书画“小道”,乃诗文之“余事”,那无疑更要以“余力”之“余力”来对付了。即便如此,我们的古人们在这些寄托情怀“小道”之上,仍然有着虔诚谨饬的“问道”之心,而并非含糊草率,敷衍了事。

“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迹”,这是诗人杜甫《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中的名句。为什么要“十日一水,五日一石”?工作效率如此之低?笔者以前对这一点也不是太理解,是不是古人故意把作画过程神秘化,过于矜持了?直到有一次翻读画史,看了一段关于吴镇的文字才恍然大悟。“元四家”之一吴镇画山水擅长以湿墨点苔,却“每积画盈筐,不轻点之”,语人曰:“今日意思昏钝,俟精明澄澈时为之也”。的确,人的情绪有变化,精神有起伏,并不是每个时候都适宜作画。在“意思昏钝”的状态下,连点苔都点不好,自然也画不好“一水”与“一石”。

这实际上是个态度问题。北宋画家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这样表达他的态度:“……已营之,又撤之;已增之,又润之;一之可矣,又再之;再之可矣,又复之。每一图必重复终始,如戒严敌,然后毕。此岂所谓不敢以慢心忽之者乎?所谓天下之事,不论小大,例须如此,而后有成。”画一幅画,居然要戒慎从事,如临大敌,这说法听来似乎很有趣?据传,宋徽宗领导下的皇家画院,对于孔雀开屏是先举右脚还是左脚这样的细节都十分在意,这种较真的态度似乎有点“纠结”?然而,“天下之事,不论小大,例须如此,而后有成”,是矣!是矣!

今天大家都爱说,“态度决定一切”。对待书画艺术,古人的态度“如戒严敌”,今人的态度如“卡拉OK”。这就决定了古人能够在实践中梳理提炼出“画谱”,而今人的书画却大多不“靠谱”。

不如守约

这个守“约”,说的不是跟朋友约会的“约”,而是与“博”相对应的“约”。

对于今天的艺术家来说,守约是不容易做到的。跟前人相比,我们面对的信息太多,资料太多,诱惑太多。这本来是很幸福的事情,然而,要抵挡住诱惑,却需要觉悟和定力。

周围有不少搞书法的朋友,每年看他们的各种展览,总的感觉是大家都在竭力地想端出一些“新”的东西,前年整的是隋唐写经,去年是汉简,今年又从战国的兵器上搬了些古怪的篆书来。但他们的书法究竟搞成了没有呢?私下交流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仍旧透露出一丝茫然。

这时候很自然地会想起一句有名的话来——“真迹数行可名世”。

古人也有烦恼,他们的烦恼不是资料太多,而是太少。“真迹”是从事艺术的宝贵资源,谁占有了资源,哪怕只是廖廖“数行”,谁就离成功不远。西晋虞喜《志林》一书记载,钟繇向韦诞苦求蔡邕的笔法秘诀,韦诞不依,于是大闹三天,槌胸至呕血,还是曹操拿五灵丹救活了他。“欧阳询见索靖古碑,驻马观之。去数步复还,下马观之。倦则布毡坐观之,宿碑旁三日乃去。”欧阳询没有数码相机,只好在碑下睡了三个晚上。但钟繇和欧阳询的书法终归是搞成了。

记得有一年的高考作文题,要求根据一幅漫画写成议论文,漫画画的是连成一片的地下泉水,和未能伸及泉水的几口深浅不一的井。其实这个道理古人已经讲得很透澈,曾国藩在写给儿子的一封家书里,转述了友人吴嘉宾对他说过的一段话:“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

“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无论为学为文为艺,总以“深入”为第一要义,惟有深入方能尝到真滋味,获得真领悟,方能“掘井及泉”“探得骊珠还”。而“深入”的前提是专注与守约,正所谓“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那么,今人为什么总是显得“花心”,做不到沉潜执着、专注守约呢?资料太多,来得太容易是一个方面。南宋朱熹曾说:“今人所以读书苟简者,缘书都有印本,多了。”处在网络时代的我们,比起朱熹时代的“今人”,面对的知识信息何止万倍?因而更需要克制贪多务得,急切冒进的心理。另一方面,“花心”的真正根源在于“名心”“利心”。还是用朱熹的一句话来说透:“……今来学者,(读书)一般是专要作文字用,一般是要说得新奇,人说得不如我说得较好,此学者之大病。”可见“花心”也不是今人的专利,只是今人更甚于古人。今天的书法家们,临帖练字一般是专要作展览用,一般是要写得“新奇”,生怕写得不如别人的好。问题是今年“新奇”,明年还得“新奇”,于是到处翻找那些生僻的材料,那些别人还没来得及“开发”的“资源”,从花样到花样,实际上艺术的“道行”并没有真正的变化,就如俗话说的“熊掰玉米棒子,一路掰一路丢”,最后落个两手空空。

我常对人说,为什么现在很少产生震撼人心的文学巨作?因为文学的两大永恒主题——爱情与乡愁,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淡化了情感根源。男女交往没有了限制,“爱情”随处可得,随时可以结束,“快餐化”的选择之下难以再有荡气回肠的碰撞。张艺谋为拍电影《山楂树》,在全国范围找不到“纯情的眼神”,虽有炒作嫌疑,但他的感叹也的确反映了某种事实。交通通信的极度发达,驱走了由地理隔阻造成的距离感,那种“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的羁旅之思、乡关之慕也就不复存在。真正的乡愁,恐怕只有杨利伟在太空中回望那颗蓝色星球时,才能体会到吧。

艺术上的“纯情”,同样难以寻觅。专注守约,先得耐得住寂寞,而学问艺文,从来就是寂寞之道。

有几位或从福州走出,或仍留在福州的60多岁的篆刻家、书法家,都有着扎实深厚的功力。笔者在与他们的交往当中,发现他们年轻时都曾做过“脱影双钩”的工夫。那时还是在“文革”期间,对艺术的痴迷让他们心无旁骛,而艺术的资料则极其匮乏,有谁得到片纸只字,友朋间辗转相借,灯下勾摹,全神以赴,不知东方之既白。而正是这种“双钩”经历,让他们锤炼了手眼工夫,在艺术上尝到了真滋味,获得了真领悟,一生受益无穷。

其实资料信息只是“中性”的,如何对待和运用资料,则“存乎一心”。今天的我们,面对着古人未能梦见的丰富讯息和交流渠道,面对着多元文化的冲击交汇,面对着前所未有的问题与挑战,这实际上是亘古未有之崭新机遇,从道理上说,应当有所因应,有所创造。然而,为什么放眼看去,只是一片喧嚣嘈杂、光怪陆离?

钱穆先生当年在论及学者之“病”时说,“千言万语,只是一病,其病即在只求表现,不肯先认真进入学问之门”“未曾入,急求出”“尽在门外大踏步乱跑,穷气竭力,也没有一归宿处”。此话移之于今天的艺术领域,恰能切中时弊。

挖井的目的是“及泉”,没有找到水之前老想换个地方挖,等于前功尽弃,殊不知底下的源泉是连成一片的,从哪里挖并不是最重要的。条条道路通罗马,但你总得选择一条走到底。至于到了罗马以后做什么,那是后面的事情。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

不如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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