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历史的老一代农民工

老一代农民工是与新生代农民工相对而言的。新生代农民工是工人,老一代农民工是农民；新生代农民工是老一代农民工的后代,老一代农民工如今正在接近退休的年龄,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当然,他们的人生词典里没有“退休”这个词,他们只是逐渐被边缘化、被遗忘了。

老一代农民工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外出打工,但他们的根、他们的情感以及归宿依然在农村。他们很清楚,城市只是他们的暂居之地。但是,他们很多人今天仍然滞留城市,一边干点不需要重体力但收入很低的工作养活自己,一边帮忙于赚钱的儿女照看小孩。他们往往三代人住在同一个城市,甚至过年也不回老家。但是,无论他们在城市住多久,他们的身份、打扮、形象都还是农民。

他们不会想到自己是创造历史的人。20世纪80年代,他们不满足像祖祖辈辈一样在家里种地的生活,于是离开出生之地去城市谋生。刚开始只是那些不安分的中青年农民,很快就形成了势不可挡的农民工大潮。城市的重活累活脏活,全让他们包揽了。

城市需要他们,他们也让城市管理者大伤脑筋。当城市变得拥挤,变得不那么秩序井然,一些城市的管理者就希望引导,想让他们变得更加有序。他们坦然地接受城市社会的底层人生,这不但是由于他们对自己相比农村更好的收入感到满意,更是由于他们对城乡二元社会的差距的接受。

无意之中,他们改变了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社会变化,就是社会结构的改变,即从一个农业人口占绝大多数的农业社会,转变为城市人口占多数的社会。数据显示,中国的城市化率在2014年已接近55%。

可是,老一代农民工谁会在乎什么创造历史呢?希望创造历史的人,或者有创造历史冲动的人,是那些胸怀个人功名和事业的人,但他真的就未必能创造什么历史,与其说某个人创造了历史,还不如说他抓住了或赶上了历史机遇。历史很难说是由某些个人推动的,除了极为罕见的科学天才或宗教创始人,因为这两类人的创造具有明显的个人特性。

历史的动力,往往来自于人类原始的生存欲望和利益博弈。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农民,出于对更好生活的本能追求,在客观上推进了无人预见的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这些真正创造历史的人,却是无法载入史册的。没有人知道当初是哪个农民开创了这一历史进程,事实上谁也没有带头创造它。就像历史上的“圈地运动”一样,一切都是应运而生。运者,不过是各种时代因素的际会。

因此,创造历史的人也基本上不和“英雄”沾边,无名英雄都算不上。对于老一代农民工,这些历史的创造者们,他们的生活层次与他们的父辈相差无几,他们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为温饱而忙碌,他们的父辈也是这样,不同的只是他们离开了家乡和土地谋生。

他们与他们的子女在身份上相差无几,同是农民工,不同的是,新生代比起父辈更加习惯于城市生活。但是,如果将新生代农民工与他们的爷爷辈相比,我们还是很容易看到社会的确迈出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