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山柚

位于黄枣村坪山上的柚子树已有百年以上树龄。

罗高生正在查看坪山柚。

东南网10月19日讯（福建日报记者　张辉　通讯员　蒋欣福　唐小玲 文/图）眼下，正是柚子集中上市的季节。本期助村要推介的，是原产于漳州市华安县新圩镇黄枣村的坪山柚。它曾与文旦柚、沙田柚、暹罗柚并称为“世界四大名柚”。但响亮的名头，似乎与其有限的市场影响力不相匹配。较之市场主流琯溪蜜柚与文旦柚，坪山柚在福建柚业中处于边缘地位。

鲜为人知的是，坪山柚曾是福建推荐发展良种之一。经由九龙江水运与鹰厦铁路，它一度畅销海内外。华安也因此获得“柚子生产基地县”“柚子出口创汇基地县”等官方认定。全盛时，全县种植规模近3万亩。

由于管理与技术掣肘，坪山柚逐渐出现种性退化、品质降低、产量下滑等问题。其中，果实木质化最被诟病。新千年之交，本土产业更迭，加之平和琯溪蜜柚的异军突起，坪山柚产业急转直下。种植规模与市场占有率跌入谷底。

如今，一场基于技术改造、品牌培育、人文挖掘、业态重塑的坪山柚复兴计划，正在它的原产地进行。

昔日“世界名柚”

62岁的黄枣人杨剑峰善于“追热点”。坪山柚、竹凉席、铁观音等华安盛极一时

的本土产业，都是他追逐过的产业热点。2004年，华安茶业崛起时，杨剑峰将自家300多棵坪山柚悉数砍去，仅留下一株自产自用。

上世纪60年代，杨剑峰的父亲，是黄枣村坪山果场的技术员，管护着百亩坪山柚。杨剑峰的童年，在果场度过。在这里，他时常听老人们讲起与坪山柚有关的传说。

“相传，黄枣村先民吕由在九龙江畔偶遇一只口含宝珠的大蜈蚣，便用掺了酒的饭团使其醉酒，趁机取走宝珠。这颗宝珠后来飞落于坪山，化成一棵柚子树，坪山柚因此得名。”杨剑峰说，传说之外，华安县志对坪山柚同样有所记载，“栽培历史超过600年，古书中称其为华丰抛，‘华丰’是华安的旧称，‘抛’则意指果实重大，几欲脱树。”

由于果实具有独特的桂花香，坪山柚又被称为坪山桂花柚。其区别于其他柚子的最大特性，是经久耐贮。“早熟柚普遍不耐贮，但坪山柚子9月中旬成熟后，可贮至次年春节，且口感稳定。”华安县农业局农艺师林俊杰说。

在杨剑峰记忆中，早期坪山柚的好品质，与精细的种植管理密不可分。他至今记得父亲用铁丝从虫洞里勾虫、以黄豆施肥的情形。“将两三百公斤的黄豆煮透煮烂，倒入土池子中发酵一个星期，在柚子树下开挖两条20厘米长的沟，将豆渣倒入其中并覆土，这就是最好的生态肥了。”杨剑峰说，那时候，小学学杂费每学期0.5元，坪山柚每颗售价0.3元。尽管如此，坪山柚依然热销。坪山地处九龙江支流北溪沿岸，鹰厦铁路从此经过，坪山柚得以走出大山，畅销海内外，并逐渐产生国际影响力，跻身“世界四大名柚”之列。

杨剑锋记得，父亲曾在1978年接待过一位远道而来探寻坪山柚的美国人。原来，1944年，华安坪山柚就已被带到美国。多年后，怀念舌尖上记忆的美国人，再度回访，甚至出资支持果农发展坪山柚。

坪山柚真正实现规模化发展，也是在1978年。当年，华安被列为“全国柚子生产基地”。由此，坪山柚开始走出黄枣村，在全县规模化种植，栽培面积逐年上升。当地县志记载，其种植面积由1976年的517亩，上升至高峰期时的近3万亩，年产量20万吨。那时，平和琯溪蜜柚还处在艰难的品种抢救与推广阶段。

遭遇产业滑坡

在华安人的印象中，坪山柚式微，与琯溪蜜柚崛起，是此消彼长的市场迭代。

上世纪80年代，平和县开始全民种植琯溪蜜柚。这场举全县之力发展蜜柚的产业计划，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迎来高潮。1995年，平和被命名为“中国琯溪蜜柚之乡”，此后平和县蜜柚产量几乎以每年10万吨的速度递增。目前，平和蜜柚总种植规模近65万亩，年产量约120万吨，创造超过50亿元的年产值。

另一边，华安正经历着一场产业更替。1998年，华安举办首届茶王赛。此时，当地已确立了“以电兴工，兴茶富农”的产业发展战略，将目光聚焦于当时市场走俏的铁观音。“光是茶青每公斤就能卖到20多元，利润远高于坪山柚。”在这波茶叶热中，大量坪山柚林被开辟为茶园。也就是这个阶段，杨剑峰砍掉了300多棵柚子树。

在华安县农业局副局长刘四新看来，外部市场冲击仅仅是一方面，品质下降是坪山柚产业滑坡的内因所在。

“坪山柚树势较直立，对土壤、肥分、环境、种植技术等要求较高，不注重科学土、肥、水管理，会导致产量低及果肉木质化现象严重。”林俊杰表示，果肉木质化主要源自当地果农不注重施用有机肥，片面追施化肥，氮磷钾比例不合理，且不合理施用激素，“土壤有机质过低、通透性差、保水保肥能力下降，极易造成坪山柚缺硼、镁、锌等微量元素”。

此外，整形修剪不合理、滥用除草剂、过早采收等，也是木质化的成因。“实际上，坪山柚的最佳采收期为农历重阳节前后，但为了赶着中秋节上市，不少果农提前采摘，忽视了果实的品质。”黄枣村支部书记黄建兴表示，经年累月，市场对坪山柚形成了皮厚、籽大、水分少、木质化的印象，市场不断萎缩。

现年55岁的罗高生，是沙建镇的果农，承包着日新村的100亩坪山柚。这片柚子引种于1975年，如今是村里仅存的成片柚林。罗高生还记得，1999年坪山柚滞销时，他在南昌的水果批发市场，以每公斤0.7元的价格亏本抛售坪山柚。

来自华安县农业局的数据显示，2016年华安县坪山柚种植面积锐减至0.3万亩，仅少量种植于沙建镇官古村、高车乡前岭村、新圩镇黄枣村等村庄。其中，新圩镇种植面积约800亩。

产业正在复兴

坪山柚产业复兴计划正在华安开展。按照计划，到2020年全县坪山柚种植面积将达到1万亩，其中新圩镇将达到2000亩以上的种植规模。

复兴首先从品质提升开始。“去年，我们建立了4个面积共300亩的老果园改造示范片，配套以土壤改良、增施有机肥、配方施肥、科学修剪、果实套袋、生草栽培等措施。”刘四新表示，当地同时致力于选育推广坪山柚优良单株，通过统一育苗，免费提供苗木方式，推广优质红肉品种。10月下旬，华安还将举行优良单株果实品鉴会。当地计划与福建农林大学进行产学研合作，探寻坪山柚品种的创新与品质的提升。

当产量攀升，如何寻求市场出路？

“我家的柚子现在每个柚子能卖十二三元，价格还算不错。”罗高生说，尽管目前坪山柚不算难卖，但囿于产量所限，其销售渠道大多局限于熟人圈子，鲜有收购商上门收购，一旦产量激增，缺乏销售渠道的坪山柚将面临销售难题。

新圩镇党委书记李俊毅认为，寻求市场出路一方面可与平和进行区域合作，共享销售渠道与蜜柚深加工技术；另一方面则应重在品牌培育。因此，坪山柚品鉴节、百年柚园亲子采摘节等活动都已在规划之内。为讲好坪山柚故事，当地正计划引入社会资本与专业力量进行运作。“新圩镇至今保留着500多株百年以上树龄的老柚子树，我们计划开展百年柚树认养活动。”李俊毅说。

导入新业态，将坪山柚纳入当地旅游版图中，是坪山柚复兴的另一方向。“通往坪山老柚园的3公里长旅游道路即将破土动工，未来坪山上将建成以百年龙眼树与柚子树为主题的观光园，同时引入沙田柚、暹罗柚等多元品种，打造柑橘文化园。”李俊毅表示，当地还计划将坪山柚元素与新圩古渡口、官畲村、华安土楼等旅游景点串连成线，打造集资源保护、旅游观光、科研为一体的生态农业、历史名迹、畲乡风情相结合的旅游线路。实际上，早年坪山柚正是以新圩古渡口为起点，经过九龙江，通过龙海月港销往海内外。

尽管不当柚农已经很久，但杨剑峰依然对坪山柚很有感情。他依然记得父亲当年的嘱托：“除了正常开花结果，坪山柚每年盛开少量的二季花，并在次年春节期间结果。”杨剑峰期待通过技术研究，使二季花规模化与常态化，反季节坪山柚便可期。